资助“游玩”也能叫公益?乔新宇:间隔年赋予青年人更多的可能
撰文 ▏刘洋
“淇淇,希望你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即使有一天不得不融入世俗和功利,也能永远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和对当下生活的那种简单直接的喜悦。无论是否周游世界,你的心,已经无限自由。”
在写给参与间隔年计划的张淇的信里,乔新宇如此写道。发起间隔年基金以来,乔新宇常常与年轻人进行触及价值观的深层次交流,他也一次次被他们的故事和话语打动。
间隔年(Gap Year)是个舶来品,指青年人在升学或毕业之际做一次“旅行”,做一些与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或者公益组织的志愿者工作。
2014年底,埃生国际投资有限公司总裁乔新宇联合10位发起人,设立中国间隔年公益基金(以下简称“间隔年基金”),这是中国首个资助青年人实施间隔年的专项基金。每年,间隔年基金都会资助10名18-28周岁的在校生完成三个月到一年的间隔年计划。
第四批受到间隔年基金资助的大学生们
间隔年基金帮助青年人写出了意料之外的人生。
患有抑郁症的男生江思维,喜欢阅读地图、乘坐火车和骑自行车旅行,不喜欢猴子、修理自行车和从睡袋里钻出来,而他最难以启齿的秘密或许是曾被医生叮嘱需要被24小时全程看护。
江思维是间隔年基金资助的第四批年轻人之一。2018年夏天,20岁的他因为情绪障碍而选择休学并参与间隔年计划,骑自行车漫游了西藏和南亚,换乘36列火车穿越了中国。他一路上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与人合影、被强行往手里塞红牛和巧克力、露宿醒来被印度人围观、在斯里兰卡的寺庙与当地海军和英国旅客共宿……
尽管在开始阶段,他需要时不时“在深夜服下药片抑制抑郁”,但随着里程数字的增加,江思维越来越能得心应手地融入不同的场景。当间隔年在海参崴画上句号时,已经 21岁的江思维“终于与自己达成和解”。
“单车旅行治愈了我,抓住最后的热忱并专注其中,远胜药物。” 江思维说。
江思维在间隔年途中
尽管抓不到一个明确的指标,但乔新宇依然坚定地相信间隔年带给青年人的意义。接受《社会创新家》(公众号:social_innovator)采访时,他说,“心灵成长你怎么来评估呢?如果它的经历能为更多的抑郁症孩子提供一种新的思路和方法,这东西的社会价值有多大你怎么衡量?”
而早在2016年就接受了资助的李敏华,给自己写了一个更漫长的间隔故事。在完成“中非公益对话”间隔年后,她又申请了澳大利亚打工度假签证(Working Holidays Visa ,简称WHV),继续游历澳洲。起初,她致力于“如实记录”人类的真相,后来在自我求索和导师激励下开始“自我表达”,并决心将此生奉献给影像人类学的学习和研究。
李敏华分享自己的间隔年故事
“创新型的东西肯定是给大家更多创新的空间,不会设置框架。” 乔新宇说。
乔新宇从不为年轻人设限,在风险评估允许的情况下,年轻人可以拿着资助金大踏步地延伸自己探索世界的边界。
这种自由度不仅赋予了青年人更多的可能,也常常给乔新宇带来始料未及的感动和思考。每个青年人的积极反馈,都使乔新宇一次次自我确认,为青年人扫除心理阴霾、明确理想、建立坚韧乐观的品质,都是间隔年基金的价值所在。
如果说捐几件衣服、治疗几名病患这类公益是有章可循的,那么间隔年的进程总是在你的想象之外,言无尽,意无穷。
作为企业家,乔新宇为什么选择做一件与众不同的公益?
2014年5月,在西藏海拔5000多米的崎岖山路上,被疲惫与寒冷交困的乔新宇与自己对话:“这太苦了,但这样的事情都经历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做呢?”他发愿,一定在年底之前做成“那件一直想做的事儿”。
他一直想做的事儿,就是做间隔年公益基金。
作为一名资深的户外爱好者,从1990年代开始,乔新宇累计走过了数十个国家,足迹遍及五大洲。正是这份热爱,使他有机会接触很多国外的“gapper”,并了解到间隔年这一概念。
了解间隔年精神之后,乔新宇越发觉得间隔年是一个很好的手段,能让年轻人培养起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找到自己真正想投身的事业,更好地融入和回馈社会。
乔新宇在攀登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山
乔新宇并不怎么认可成功学主导的社会价值观。“中国的青少年是全世界最拼的青少年,”他说,“每个人的耳边都一直有一个声音,牵引、督促着自己往前走。”第一名、好的高中、好的大学;结束学生生涯后的工作问题、房子问题、未来的子女问题,一环扣一环,刻画了一条典型的路径。“一直不停地转啊转,和千万颗陀螺一起,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在既有的生活框架里面,思考的动机和空间是受限的。间隔年也许就是那框架外面,年轻人考研、留学、工作之外的第四条路。乔新宇觉得推广间隔年是一个有必要去做的事儿。
“发起间隔年基金”的想法开始盘桓在乔新宇脑中,而这个念头一转就是十几年。
乔新宇一直都在担心这个想法难以成行。乔新宇向《社会创新家》(公众号:social_innovator)坦言,“资助人的公益是比较容易引起大家共鸣的。你给饥饿的人一顿饭,它的作用很明显能看得到。但是你要做gap year这样的公益,一般人是理解不到的,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是会质疑间隔年的。”
直到在西藏转山归来后,下定决心的乔新宇才正式开始着手筹备间隔年基金。
乔新宇说,在那半年多的时间,他主要做了两件事,一个是确定挂靠机构,一个是寻找志同道合的人。
他觉得自己势单力孤,需要找一个机构来合作。时任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秘书长的涂猛对间隔年很感兴趣,他的女儿就是一个间隔年参与者,大力主张与乔新宇合作。后来涂猛离职,接任秘书长支持力度下降,措手不及的乔新宇只能另觅伙伴,后来间隔年基金最终挂靠在北京市戈友公益援助基金会。
接着,乔新宇陆续与20多人进行了深入的面谈,最终和10人联合发起了间隔年基金,他们当中有不少是长江商学院校友。“我在长江也玩户外,去戈壁,有一帮人比较熟,大家有很多想法还是一致的,比如说对于这种心灵成长型的公益,都非常认可。我们这群人,一个人出了10万块,凑了100万就把它发起了。”
乔新宇与“长江戈友”在一起
间隔年基金的社会意义
10年后才能看到
随着间隔年计划的有序开展,乔新宇关注着越来越多的青年人的人生,总结他们卓有成效的间隔之旅——为酷爱旅行、入选2019福布斯中国30岁以下精英榜的姚舜摇旗呐喊;点赞淡泊名利的陈静雯在青藏高原遗世独立的志愿活动;被李丹的观点击中,高呼“这几乎就是我当年创立间隔年基金的全部思想”。
但幸福的背面也有暗影。谈起间隔年基金当前面临的压力,乔新宇说主要是人们还无法理解间隔年。尽管有很多青年人因为参与间隔年而切实发生了积极的改变,但间隔年还是引发了很多旁观者的质疑。
在很多知道间隔年的人看来,在中国目前就业形势严峻的大环境下,应届生通过校招的形式或许会获得不错的就业机会,选择“间隔一年”,可能会失去很多机会。
在乔新宇看来,这就像“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一样,是个伪命题。相当多的人是在随波逐流的惯性中完成了人生阶段的转换,不同的人格都披上了同质化的外壳,也许“中年危机”在年轻就埋下了伏笔。“比如去华尔街工作,不是你内心想要的,就是觉得钱多,最终你的情绪会在某一点崩溃,人生一定会很悲惨。”
而间隔年能让青年人和社会的冲突在一个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动态的交锋,这是一个探寻世界、探寻自我的双向过程。翻开间隔年的故事集。有人在南非的贫民窟里亲历生命不可动摇的渺小,有人试图走入真实的印度去解开“肮脏、不尊重女性”的秘密,他们无疑会因为间隔年而找到一种对自己和世界都更有益的可能性。
还有人质疑说,“间隔年只是浪费时间出国游玩”,“资助年轻人旅行怎能叫公益”。
乔新宇却认为所谓的“游玩”是必要的。“年轻人应该去看看世界,否则哪来的世界观?这样才能培养出common sense和独立思考的能力,真正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当迷茫、焦虑成为循规蹈矩的年轻人的时代病,目标感和幸福感是弥足珍贵的,而间隔年提供的时间和空间就是治愈这病的一剂良药。作为一种自我教育,间隔年该被讨论的,或许不是五光十色的外在形式,而是年轻人在自己内心的曲径通幽的摸索。
而比质疑更尴尬的,是更多的人还并不知晓间隔年。
事实上,相当多的国家都有推广间隔年的机构,日本有“间隔年促进协会”,欧洲、香港也有类似组织。奥巴马的女儿、英国皇室的威廉王子和哈里王子也都曾经历过间隔年。而在中国,这依然还是一个饱受争议的小众概念。
目前,间隔年基金每年为10名年轻人分别提供1万元到3万元不等的资助金,规模并不大。
乔新宇(右一)与间隔年参与者在墨尔本相聚
乔新宇住在墨尔本,这些天天气变化无常,他家院子里的樱花前脚还灿烂着,转眼间就在阴霾里谢了。他因此感慨:无论是岁月青春,还是财富,哪一样不是无常又短暂?在还拥有的时候要不顾一切地去投入。
在乔新宇看来,年轻人应该握住尚好的青春去探索世界的边界。他对《社会创新家》(公众号:social_innovator)说:“间隔年基金真正的社会意义,也许我们要在10年,甚至20年以后才能看到,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会坚持下去,永远保持初心。”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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